火燒光明的生活

今天突然間很想念鹿港阿嬤，突然間，也想起了宜蘭阿嬤，我想起了他們的呼吸聲。
每天早上上班前，或是走近王太太身邊，也是一定先檢查，王太太的呼吸聲。



今天趕在中午，趕緊幫王太太洗澡，因為連續幾天的忙碌，無暇幫王太太。天氣很冷，下班回來後，也無法再替他做些甚麼，其次，不知道是無人可以幫忙，還是~~，我已經無暇去思考了。只是，突然間想起了鹿港阿嬤。

三年前，很多人都不知道我跟submarine是朋友。其實，即便是我自己，我也不記得自己是他的朋友，隱約中好像有這件事，但是，對我跟家人而言，他就跟我的貓一樣，是不存在的。不過，我的貓可以從貓食減少、貓砂需要更換，知道他還存在。但是，我的朋友呢？無聲、無影、無形。連我自己都懷疑，有這個人嗎？
就這樣，我的假日是free的，所以，假日就是我跟阿公、阿嬤相處的日子。星期六與三姨丈交班，星期天再和五姨交班。那是一段難忘的日子，交班的時候，疼我的三姨丈總會留些好料給我吃，個性像花媽的五姨來的時候，也總是帶了好多禮物物給我。記得一次，可愛的五姨不確定我喜歡甚麼顏色的帽子，打了電話給我，我告訴他黑色的好了。但是，細心的他又帶了好幾個顏色給我挑選，就怕我改弦易轍。

超疼我的三姨及三姨丈

與五姨在菲律賓海岸

跟他們在一起的假日，是喜樂參半，喜的事－大家都平安的相聚；樂的事－每到周末都有不同的好事發生。唯一的難，是阿公總會有許多無厘頭的想法，例如：他吃飯的時候，不可以離開他，也不能看電視、看電腦，因為，這樣都會影響到他的進食，另外的難，就是阿嬤的狀況。
阿嬤在過世前，不能說話、表達已一段時日了，幸好家裡有納莉，無論寒暑，均隨時注意阿嬤的情況。雖說如此，到阿嬤家輪值時，無論寒暑喜歡窩在客廳的床塌，因為那是離阿嬤最近的地方，可以聽的到阿嬤的呼吸聲。在那裏我可以靜靜的數著阿嬤的呼吸聲入睡，聽著阿嬤的拍背聲起床。阿嬤因器官老化，無法自行排痰，呼吸聲濃重，第一次留守時，細細的數著那個聲音，深怕聲音沒有接續下去，隔天回家八點就躺平了。慢慢的在每一個周末，每一晚細數呼吸聲，成了固定的功課，久了阿嬤的呼吸聲，對我而言不再是壓力，相反的，那個呼吸聲告訴我，阿嬤還在，阿嬤還在我身邊陪我。

老爸照顧阿嬤的數年間，也曾獨自一人回宜蘭探視。當時，家裡沒有足夠的空間可以睡，阿嬤也還沒有換氣墊床，老爸總說：「去~去呷老乳哺，你去跟阿嬤睡。」會去看阿嬤的時候，阿嬤也已經失去大部分的意識，不認得人了。但是，阿嬤也是一樣，有濃重的呼吸聲，到了半夜，阿嬤會不停的發出夢囈，忽大、忽小，不停的叫喚：「阿勳啊~趕緊起床，來不及了。」「珊珊啊~...........」，老爸聽到了，總是笑笑的起身察看，告訴阿嬤「起來抓賊抓完了，趕緊去睡覺~」在一旁的我，繼續數著阿嬤的呼吸聲，跟著她一起入睡。阿嬤換了氣墊床之後，就無法再容下我了，回去探視她時，細數他的呼吸變成了一種安全感，那個呼吸聲告訴我，阿嬤還在我身邊陪我。

看看自己前些日子的文章，想想這樣的日子也過了三個半月了。王太太身體硬朗，沒有濃重的呼吸聲，因此，每天早上靠近他，細微起伏的被子，成了我上班的定心丸。這些日子因為王太太，假日總多了很多的牽掛，假日夜歸，進屋的第一件事必定是~輕喚一下王太太，聽聽看他是否回應。他若心寬話家常，或是急喚我們再吃些東西，表示他今天狀態超優，心中的大石也可放下，暫時換得一夜好眠。
記得一次交接，王太太獨自在家，據他轉述，他一個滑手摔跌在地上，因為他倒臥在門邊，透過紗窗她急喚看到隔壁走出的人影，但沒有人回應他，良久，他自己慢慢的攀扶起身。不知道，他所說得是否為真，不過一次的紀錄，就讓我不得好眠許久。
以往，在鹿港阿嬤家，一個禮拜聽一次呼吸聲，大家分擔、大家也藉此維繫，數呼吸的情緒，而我也將數呼吸的感覺在一週間慢慢的分散掉，到週六總是可以帶著輕鬆的心情重新開始。這些日子看似一切平安，最有趣的事，是大夥消失的速度越來越快，事情來了，消失的理由也越來越多。無形的狀態，卻有種莫名的無力感，連帶的，嚇得我親密夥伴也不見了，原本以為是送子鳥給我帶來好消息，哪知，現代科技告訴我~親密夥伴知道大事不妙休假去了，不想上班了，送子鳥也覺得此地不宜久留，早飛遠去了。

現在，不再只有白天的起伏的被子，穩定的呼吸，給我安全感；深夜裡，數著玉鐲輕敲護具的聲音，變成了新的定心丸。「匡噹、匡噹~啪！啪！啪！啪！」王太太安穩睡覺去了，下一次，洗澡的時候，再問些日治時代的事情吧！